【摘錄】Tom Brown, Jr 追蹤師的足跡 |
2008/07/30 ~ 熊 ~ |
湯姆.布朗/威廉.瓦金斯 著
達娃 譯
野人文化出版
第一章 終極行跡
學習--學校教我如何讀書,潛近狼(Stalking Wolf,阿帕契族的追蹤師)教我如何學習。我每分每秒都在學習。每學習到一件事,我就看到更多要學的事物,就算花一輩子的時間,也不夠用來學會這一切。自從潛近狼給了我追逐好奇心所需的工具,我從不間斷地去鍛鍊這些工具。
潛近狼教導我們倆如何學會自己進行追蹤、潛行、在森林中生活,並在其中生存下來。他提出能帶領我們找到答案的問題,但從來不曾直接給答案。他教我們如何觀看和傾聽、如何無聲地行走;如何維持耐心與如何運用資源、如何知道與如何理解;他教我從各種行動所留下的痕跡中,去看見那看不見的事物;他教我如何自己學會領悟足跡的奧秘。
每個答案都會帶來一個無可避免的問題:這東西與其他的一切有何關連?
若想聽見那些動靜,你只需靜下來傾聽。我問潛近狼為什麼有時候他是那麼的靜止,他說:「為了能看得更好」。
他教導我們要運用一切事物,以最不干擾地球的方式生活,敬畏從森林中取得的一切;也教我們掌控我們的恐懼,並不斷地鍛鍊自己獨特的技術,同時努力擴張感官能力與知覺。他教我們生活在片刻的空間之中,教我們領悟永恆。
我從潛近狼身上學到一項足以囊括我所遭遇之一切事物的技能。我學會了追蹤,我追踨的不是動物或人類,而是干擾,是遭到撥弄的事物,是細微難分的痕跡,是留下印記的魅影,是上下倒置的石頭,是殘留在枝條上的一段毛髮。
我們學會一種世界觀,透過這個世界觀,知道大自然的深度與廣度,遠比所有生物的總和更宏大,而了解它最好的方法,便是觀看萬物互動的「流」--在每隻動物的動靜之間,在所有動物的動靜之間。
第二章 去問老鼠
注意力--當學校教我們要完全集中注意力時,潛近狼卻教我們間歇性的注意力,也就是讓注意力不斷地在細節的微觀與整體環境的宏觀之間來回,在足跡與整座森林的生命流動模式之間,不斷地調整注意力的焦點。
潛近狼給我的教導,極少使用語言,而且一切都在靈巧的安排中完成。他從不直接給我答案,當他想要教我們什麼時,他會安排它,讓件事變成我們突然間極渴望知道的東西。
他讓我們自己去發現這一切,學會我們認為重要的一切事物。
他教導著我要與森林一起生活,而不是生活在森林之中。
第三章 好藥靈屋
警覺--好藥靈 (good medicine) 會透過神奇的景象及美好的事宣告它的存在。惡藥靈則是在萬物中流動的靈疏遠的徵兆。好藥靈發生在我們全神貫注於自然體驗時。惡藥靈則發生在我們仍以都市性格四處行軍,或當我們僭越了應有的舉止範疇之際。
無論追我們的是什麼狗,對我來說,追著我的永遠都是那隻我十歲時攻擊我的野狗。
第四章 泥淖
測試信念--潛近狼曾經告訴我們,只要順著大自然的韻律,不要驚慌,大自然永遠不會傷害我們。支撐著我們信念的完整性全仰賴於這句話的真實與否。我們倆都很清楚測試信念的時刻到了。
陷入泥沼的脫身辦法,先筆直抬起一隻腳前後小幅擺動,直到在泥巴中製造出運動的空間。每次在一曲一直地彎曲膝蓋的同時,也把臀部盡可能往後推,試圖在身後弄出一個空間,最後,我們各自都能在泥沼中抬高一隻腳的膝蓋。再來,我們將一雙手的手掌朝下往膝蓋處伸展,然後前後擺動。手伸進泥沼時,也把空氣灌了進去,當手持續移動的同時,又引進了更多空氣,因而打破吸力。幾分鐘後我們就脫身了。
這些人臉上戴著隱形眼罩,腦子專注在時鐘上,眼睛盯著路面,超著去晚餐或約會,糾結於責任與務之中,困在自己和別人的行程裡動彈不得。這些人陷入泥淖的程度遠超過我們的經歷,就算我們卡在泥沼中無法脫困,喉嚨塞滿濃稠的泥巴,我們的遭遇,仍然勝過那些從逐漸被生活悶死的人們。
沒有任何流沙的深度或吞噬生物的飢餓程度,比得上生活在人群中自我意識遭受淹没的程度;而從那些深陷在生活泥淖中太久,而形同化石的人身旁流逝的種種,是難以估計。
第五章 寒訓
克服寒冷--潛近狼為我們把「寒冷」這堂課安排成人生中的一項重大儀式。「寒風是你們的兄弟,」他說,「但你們一直視他為敵。」他舉起手來為我們守護,「你們若是穿著這樣走回家,就再也不會感受到他的寒凍所帶來的刺痛。」
我們並不是不會冷,只是不在意,我停止抗拒寒冷,感到溫暖無比,寒冷從此一去不返。
第六章 夜間爬行
觸覺追蹤--我問潛近狼,在黑暗中要怎麼追蹤。他要我閉上眼睛走到門口,並且不打破任何東西。「我們用觸覺追踨!」眼睛看不見的,手卻能清楚地知道。
以一種沒有思緒或感覺,而只是純然存在的狀態躺在那裡。
第七章 狗樹
對峙--野狗群已從小丘這端跑來。我站起來前先向四周張望,水邊那棵大樹是我唯一確定能夠即時跑到的樹,我朝它全力衝刺。在第一隻狗跳上來時,我一雙手已經即時抓到最低的枝幹。溪流一直是關鍵所在,但我得等到夢境顯示之後,才明白我早該在阿法老大隨著水流哀號而去時就該明白的事情。牠們害怕湍急的水流,所以絕對不會主動下水。
第八章 徵兆
無畏--所有動物都有護衛的領地,我也有我的。除非我能回去並且護衛它,否則松林荒原將自動地成為野狗的領地。牠們不是敵人而是對手,牠們順著天性做著該做的事。「就算那裡沒有誰在,你也必須去。」潛近狼說得沒錯。要在森林裡自由來去,自己的心必須先感到自由。
徵兆是大自然贈予我們的獨特事件,從中所發出的光輝,將使我們的生活在短時間內變得不同。好藥靈、惡藥靈和徵兆會改變我們對自己與世界的關係的了解。一旦你經驗過徵兆,再也沒有任何事物能與過去完全一樣。
第九章 山崔的精神
拯救--「我們等不到暴風雪結束!」團長說,「我們現在就需要救援!」當時所做的一切,對我們來說非常簡單,但這次成為救難小英雄事件,使我們明白相較於不曾受過訓練的人來說,我們已經獲得不少成就,並且準備好要擴展與運用我們的技術,開始幫助人們。
每種動物都有某種可敬仰與學習的特性,潛近狼經常以動物為例,說明我們的技巧應該像什麼。我們向夜鴞學習要耐心地觀察;向烏鴉學習聰明;向松鴉學習勇習,因為牠會攻擊體型大十倍的夜鴞,好將牠驅離出境。但山崔的地位仍在牠們全部之上,因為牠擁有不屈不撓的精神。
只有當我離開森林時,我才發現要迷失是多麼容易的事。
第十章 澤西惡魔
極限--潛近狼的測試,似乎總是包含兩個層次。其一是測試技能。其二是測試我們為了求知所願意付出的極限。測試也是為了界定極限,同時也精進我們的技術。更學到兩件事,即力量的極限和意志的極限。一個衡量我們的技術,另一個衡量的是我們的人格。
潛近狼將生存的基本原則傳授給我們。為求生存,每個人都該問的基本問題是「我最需要什麼,該如何取得?」
大多數人都低估了自己的能力,因為他們沒有機會測試自己的極限。
當你受困又無處可逃時--攻擊!
我所看見的是我自己的恐懼,而這恐懼在我迎面對抗它時退卻了,並且因而消失無踨。在那之後,我便不曾真的害怕過。
第十一章 隱形足跡
真正的無形--週末,潛近狼要到森林裡和我們會面,我們費盡心思地把一路上的腳印清除乾淨。但他停在距離我們第一個腳印應該在的位置約五十呎外,然後笑了。「你看見了什麼?」「什麼也沒有。」正是「什麼也沒有」洩漏了我們的行跡。
要靜止、要無聲、要與周遭的形體一致。利用陰影,利用一切光線照不到而模糊難辨的地方。盡可能地站在上方,多數動物並不向上看,鹿就幾乎不向上看。
吸引掠食者走向生病或受傷動物的原因之一,是其身體動作在四周流暢的運作之中顯得不協調。「行如風。」潛近狼教我們在移動時,要像被風吹彎的枝條上的葉片,如行雲流水般流暢。
第十二章 迷失
執著--我們對頭顱的貪婪使我們錯過了身邊的事物。直到我遇見了奇觀,純粹的喜悅令我大聲叫了出來,轉頭想告訴瑞克。當然,他並不在那裡。剎時間,我才知道沒有人可以分享重要事情時,感覺有多差。
他等著我一起去看牠們,只有朋友才會這麼做。
第十三章 掠食者
死亡禮物--我感謝森林之靈為我送來如此強壯而高貴的對手,來為我教授這一堂課:人類是掠食動物,這個事實只能透過我所經歷的方式,才能有所領悟。但獵殺時的痛不曾消失,我相信,森林送我一份死亡禮物,好讓我能在未來避免引發死亡。
我們隱身術所能面對的最大挑戰就是鹿。牠們始終很難潛近。鹿的視力很好,嗅覺更佳,而聽覺又比視覺和嗅覺更敏銳,牠們對於森林四周正在發生的一切,具有不可思議的覺知力。牠們是掠食者的真正考驗。
這頭鹿對我而言是一種承諾,當我處於絕望之境時,大自然會為我提供我所需要的一切,正如一切萬物也由大自然供級了食物與生命的目的。因此我很珍惜這頭鹿。鹿的身體每個部位都用上了,而且我們所做的每件事,都因為這頭鹿為我們所做出的犠牲,而滿懷崇敬之意。
第十四章 解凍
真相--離火焰約一呎遠的地面,正一吋一吋地裂開,一隻人類的手從地面浮現。法醫確認那是死後僵硬症,迫使那雙手在營火把地面解凍後穿過沙土,伸出地面。我想我們已經超越了所有幼稚的事物,譬如對不具傷害力的事物的恐懼。
靜止不動也能達到隱身無形的效果。
第十五章 世界之末
離別--我無法想像一座少了瑞克的森林。思索過去比思索未來容易多了。我聽見那聲音就已知道這一摔,一切都無法倖存。我們的過去破碎散落四周。我不知道為何我們會開始大笑。或許是因為壓力在突然間意外地釋放了,或許是因為我們已經長大了,不能哭了。
裝行跡模型的紙箱又大又笨重,但我們總是信心滿滿;每一回當箱子就要掉落時,總有另一雙手或另一個人會在箱子開始移動前,已伸手去接它。
我不知道箱子怎麼會掉下去。或許我們已經開始分離了,因此再也無法判斷彼此間的距離。或許我們之間有太多我們無法安然地將箱子放在床上回顧的記憶。
第十六章 森林守護者
職責--六頭鹿遭人鋸成兩半,殘存的前半身上的前腿被肢解帶走。我在為瑞克離開而悲傷之際,拋棄了我對森林、對動物們的職責。牠們因為我的漠不關心而喪命。填滿我的胸腔的暴怒並不全然屬於我,那報復行動不僅是我,更是森林守護者的撕咬與傷痛。
第十七章 森林散記-梭羅的夏天
領地--好藥靈屋附近已出現人跡,我認為那是一塊神聖之地,對當時的我而言,我的生存受到了威脅。我無法背棄這一切。正面對抗已是勢在必行。就某種角度而言,追逐我的,確實是澤西惡魔,但最後拯救我的,也是澤西惡魔的傳說。
唯一的真相只存在於流動的片刻,以及片刻裡無限的變化之中。
所有物種都存有一個極限點,超越了極限,就會被詮釋為遭受到無法承受的威脅,因此唯一的反應就是攻擊!
第十八章 見習生
蛻變--見習究必須踏上實習旅程。一路上見習生一切都得靠自己,能侷限他執行任務的只有他自己的技能和膽量。我想知道我的技能在其他地區能發揮到什麼程度。接下來四年的夏天,我開始遠行去追尋。
當你認為除了逃,你在所處之地別無他法時,你就算是迷失了。
第十九章 摑熊記
進步--我太專注於那頭熊的雄偉,而踩斷枝條。當牠轉身回頭時找到我的位置,我早已拔腿開跑。有幾次灰熊幾乎成功了,我以為牠會把車框壓穿底盤,直接把我壓死。但我跨過了自己的極限,還僥倖存活下來,再也沒有比這更刺激的了,但我發誓不會重蹈覆轍。
第二十章 亡命之狗
任務--野狗群為何會成為亡命之徒是件難以定論的事情;因為病痛而發狂,因為永不止息的飢餓而沮喪,因為好玩,或者為了爭奪優勢?絕不能讓牠們逃走,去他處組織另一個嗜血部隊。我完成了一項艱難的任務,但我一點也不高興。這不應該是我長期受訓所要做的事,我想知道我在一切萬物之中的位置與角色應該為何。
我對法院有一股絕對的恐懼感。對我而言,上法院是最複雜、最令人害怕的情境。法院是如此複雜,就連都市人都得要有律師陪同解釋,才能了解正在發生的事。連雇用律師的想法都令人覺得很恐怖。律師必須非常狡詐才能做好他的工作,即使他和你站在同一邊,感覺仍像是和狐狸作朋友。更糟的是,就律師而言,我根本分辨不出這律師是隻狐狸還是一匹狼,或者是一匹偽裝成狼的野狗。
第二十一章 追尋湯米
使命--當我開始質疑我是否能把一個令人著迷的嗜好,當作一生的生活目標。我開始思考活著的目的究竟為何?生命角色是什麼?湯米用他的足跡為我改變了一切。因為在足跡的末端,我找到了屬於我的位置,而且因為有幸在那裡而感恩。
追蹤是一項很累人的工作。我搜尋地面的速度,比一隻鎖定氣味的狗更快;我曾不只一次在搜尋過程中昏厥,因為我對足跡著迷的程度使我馬不停蹄地前進。在面前展開的足跡,就像某種即將解開的謎,使我一路著魔般地追蹤著。
這世上最令人感到喜悅、成就與正確的事,莫過於找到大家都放棄、認為已經死亡,但他還活著的人。無論這情況發生幾次,每次我的感受都和第一次一樣強烈,不過有那麼一回,我的感受特別強烈,記憶特別鮮明,因為在足跡的末端找到了自己。
即使我的生命在下一刻結束,我多年來所受的追蹤訓練已經值得了。我找到了屬於我的位置,而且因為有幸在那裡而感恩。